《主日学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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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今・溯古・话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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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123RF

几个月前,拜访了罗马、梵蒂冈和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千年古迹和收藏丰富的大博物馆是必访之地,大小教堂更是不可错过,尤其是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和因米开朗基罗之《创世记》及《最后的审判》而名扬天下的西斯廷教堂。不少文艺复兴时期和巴洛克时期的作品是由教堂收藏,因为这两个时期的艺术家都是罗马天主教教廷高薪聘用的。当时教廷卖赎罪券赚的钱一部分,就是投在艺术绘画、雕塑、教会建筑上。

回家后,我把艺术作品年代放入历史长廊中比对,赫然发现新教宗教改革正是发生在文艺复兴时期。后来新教是几乎完全排斥圣像;而相对的,巴洛克艺术作品不但跳出文艺复兴时代,只取材圣经内容的框架,更追求写真、情感表溢,甚至煽情。罗马教廷大力支持巴洛克风,免不了给人和新教严禁图像针锋相对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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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告诉我们,神吩咐十诫时指示,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不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事奉它。可见上帝并没有阻止我们绘画、雕刻,重点在于不可去跪拜这些像。

据东正教相传,《路加福音》和《使徒行传》的作者路加医师,有绘画的恩赐,画了些耶稣事迹的图画,目的是宣扬福音。尽管不确定这传说的真伪,但教会历史告诉我们,圣像的确曾是教导百姓认识上帝和真理的工具,因为当时的人多半是文盲。

不过,教会在第三世纪左右就开始有人提倡使用图像来敬拜,亚历山太的革利免(Clement of Alexandria, 150-215)正是最早提倡者之一。大约同时的基督徒,开始采取异教敬崇死人的观点。他们原本是出自尊敬殉道者,为死去的圣徒祈祷,但后来演变成向死去的圣徒祈祷(注一)。

就这样,图像不再是单纯的教育工具,信徒开始跪拜并向这些图像祈祷。罗马天主教内部就曾经分别二次在第八、九世纪发起反圣像运动,摧毁许多圣像。天主教第七次大公会议(787年)曾区分「崇拜」和「敬礼」,也就是崇拜对象只有上帝,敬礼则可以对人和物件(注二)。我不晓得崇拜和敬礼在实际行动上是怎样划分,无从了解它是否符合圣经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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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新教几乎完全排斥圣像,就是最好的作法吗?也不尽然。英文有句谚语:「一图值千字」,而中文也有一句:「百闻不如一见」,说出图像能传递丰富信息的能力。

就拿文艺复兴时期巨匠米开朗基罗作品《大卫像》为例,它表现出大卫临敌巨人歌利亚,沉着却又专注,随时可以出手,并且塑像高大,尤其手臂肌肉突出,象徵着神大能的膀臂;而一百年后巴洛克时期天才艺术家贝尼尼创作的大卫雕像则是真人大小,雕出大卫向歌利亚投掷石头的那一刻;赋予了情感,传递了大卫聚精会神、正要奋力一搏的激情。这两位大师对「大卫迎战歌利亚」不同的诠释,给观赏者有不同的领会。有人说:「圣像画是向天堂开的一扇窗。」无论是有关圣经内容的图像或雕像,的确给观赏者对圣经故事想像的空间。

反观新教排斥圣像,是否就像把婴儿连同肮脏的洗澡水倒掉,从而失去使用图像传递福音、赞美主的机会?值得思考。

不过话说回来,在罗马的最后一天,女儿们异口同声说,看到后来,似乎每个教堂都一样。我晓得她们的感受,在蜂拥人群和时间追赶下,旷世绘画和雕像只留下眼花撩乱。不禁怀念起英国布里斯多(Bristol)那个约翰卫斯理建的白色小教堂,清清爽爽无长物。就算三百多年后的今日,似乎仍感受得到当年神同在的圣洁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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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教会分歧的观点,我再次回到圣经,查考教会的意义。旧约犹太人的敬拜以圣殿、祭司制度、献祭为中心,而耶稣基督来,结束了前三者;他自己就是前三者的展现:他是具体活在人间的殿(他升天,降下圣灵,住在信徒里面,以信徒的身体为殿)、他是建立新祭司制度的大祭司(信徒皆祭司)、以及他自己成为完美的挽回祭。不但如此,新约圣经每回提到教会或是上帝的家,都是指信徒聚集,不是建筑物。

根据历史文献,头一个把教会指为基督徒聚会的地方,是革利免。是的,又是他。他也是文献上头一位用「上教会」说法的人,不过,他可不是指一栋美仑美奂的特别建筑物,而是指到私人家里,去敬拜。西元三百年以前,并没有所谓为教会聚集使用的建筑物。尽管犹太会堂和异教庙宇林立,早期信徒是唯一没有为自己的信仰建造建筑物的,他们都是在家里或庭院聚集,若人多、地方不够大,就把房子隔间打通。有学者说:「征服罗马帝国的基督教是一个以家为中心的运动。」(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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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谁是教堂建筑的鼻祖?就是把基督教合法化的康士坦丁大帝。他到底是否信主,史家多有争议。撇开这争议不谈,他是以异教思维在罗马帝国各地兴建与装潢基督教堂;这对基督教后来的发展,影响巨大。他所设置的教堂与我们当今礼堂的功能雷同,有宽敞空间容纳信徒观看,而神职人员在高出地面几阶的平台祭坛上,执行圣礼。教会安置神职人员来执行圣礼,以致信徒人人皆祭司,变成阶级制度;原本擘饼、喝杯纪念主的爱筵,变成了小小一块没味的饼和一小口葡萄汁的圣餐礼(这仅是略举一二!)。不知不觉中,信徒切割了敬拜与生活的关系,以为主日上教会才是敬拜,而不是生活即敬拜。就这样,神的百姓失去原有的亲密,并且从主动变成被动参与。在第四世纪,教会不再是信徒所组成的有机体,而成为机构、制度(注四)。

顺附一句,在教堂建筑演进中,盛行好几世纪的哥德式建筑教堂采取了柏拉图对声音、颜色、光线的诠释,创作神秘的气氛,给予上帝是神秘、超然、遥不可及感,让人们敬畏他的荣美。然而,在讲求崇高并追逐感受中,所传递的这个信息不知不觉地与基督教的基本信息相抵触;这基本信息就是上帝藉着他的灵与他的百姓同住(注五)。

新教宗教改革运动时,有不少中世纪教会响应宗教改革,短时间内成为新教的教堂,其牧者则是原来教会的神父。一时间,新教牧者和群众还是很难改变千百年来的错误观念,尽管马丁路德曾清楚指出,教会不是建筑物,也不是机构、制度。在敬拜上,新教的会众还是处于被动的,不同之处是,新教把教会的重心从祭坛礼桌改变为讲坛,主张除非听讲道,人无法认识上帝,也无法灵性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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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马,尽管遍地可见天主教的身影,但在基督信仰外表下却交杂着异教的色彩。这趟罗马梵蒂冈行最让我唏嘘不已,就是看到在教堂敬拜的艺术作品里夹杂着异教人物故事;梵蒂冈博物馆,就是一例。我虽然亲眼看见青少年期就喜爱的拉斐尔绘制的《圣母圣子像》,但教皇的收藏珍宝中不乏有异教内容的作品。它们顶着艺术的光环,罗列在博物馆的收藏中,我心里叫着:「可恶!」

参观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时,人潮汹涌,我看见一位神父站在角落,口里默读圣经经文。他全身散发出的安详、平和,与周围的嘈杂喧哗成鲜明的对比。想起比我早来罗马一周的基督徒朋友的奇遇,地点就在圣彼得教堂。当时她脚痛,有位神父主动走过来,与她交谈,为她祈祷。她的脚当场就好了。不晓得眼前这位是否就是上周为她祷告的神父?但可确定的,就是在人声鼎沸的圣彼得堡,神的国临近她了。

教会是那充满万有者的丰满(弗一23)。在教皇的博物馆里,我没看到;在天花板上有米开朗基罗巨作《亚当的创造》和《最后审判》的西斯庭小教堂里,我没看到;然而在圣彼得教堂里,从一位不知名的神父在嘈杂中仍执意专心与上帝相交中,我一瞥那创造万有者的丰满,我的朋友则是被那创造万有者的丰满触摸了。


注一:Frank Viola and George Barna, Pagan Christianity, Tyndale Momentum (Feb. 14, 2012) Chapter 2 这本书从历史的角度看基督教所受异教的影响。

注二:《基督徒灵修的回顾与前瞻》,黄克镳、卢德主编,光启出版社。

注三、注四、五:Frank Viola and George Bar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