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擱淺的小魚 2003.08.17
楔子
時間──西元２０００年１２月１７日，凌晨三點。
若不是剛出世沒幾天的小姪女，突如其來的哭聲，我仍然無法從那慘不忍睹的惡夢中驚醒！
我冒了一身冷汗，有如身歷其境般的夢境，依然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夢境中，我獨自走在滿是泥濘的沼澤地，我看到兩匹人馬，手上握著利刃刀鋒，互將對方的頭顱砍下！頭斷了，仍不停爭吵不休！
我不管，繼續走著，又看見泥濘中浮現人的骨骸，許多埋藏已久，失蹤數十年的人，慘遭殺害、滅屍，手法做得天衣無縫的大案，一具具浮出抬面！
這些無名屍骨的浮現，有的是地震經過以後，又受到連日豪雨沖刷，或被流浪的野狗咬出！就這樣曝露在我的眼前．．．． 而且殺害這些人的有利證據，也同時出現在那顯而易見之處！
我走過那充滿惡臭的地方，卻發覺自己身上竟沾粘著腐屍肉塊，我每走一步，腳根就勾出泥濘下的手臂．．．． 更令我驚恐的是，我想起這些『人』的死因，有幾具竟然是我遺忘的『傑作』！
我恐懼到了極點！想立刻洗刷掉一身的腐臭，決定飛奔，快速離開那充滿惡臭的泥沼地．．．．
衝出後，走在半路上，我遇到一個熟人。
夢境裡，我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曾殺害過人！
我一心急，就坦白告訴熟人，他笑一笑，表示不信，然而，我內心更加恐懼和無助！因為我清楚知道，真相就快大公開！
任何人、任何事都沒辦法，掩飾不住了！
我心裡很明白，自己所犯的種種罪行都逃避不了，就算我是一國之君也無所遁逃！
我心無法安穩過日，更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去做任何事情！
因我的罪行已被公諸於世．．．．而我的項上人頭也已懸在半空中．．．．
我陷入等待被滅絕的恐懼，比黑暗還可怕！
夢境中，我看到的景像，就如同『末日的審判』！
這下子，才使我徹底醒悟！ 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夠瞞得過天上那雙眼！
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天上那雙眼掌握之中！
感謝 上帝！讓我從夢裡經歷這震撼我心的真理，過去的無知， 此刻已讓我深深體會到，上帝祂的無所不能、無所不在！
這一晚，是我決志信主的開端。
隔天，剛好禮拜天，我帶著認罪的心情，獨自到離我家最近的教會，成為慕道者，而我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也改變了。
童年往事
我出生於１９７２年底，因為晚報戶口，所以登記為１９７３年初，因此我的十二生肖，常搞不清楚。
家中我排行老三，卻也是家中的長子，家裡經濟環境不好，父母也經常爭吵，個性倔強的我，和父親的關係，可用水火不融來形容。
由於居住的地方很偏僻，父母白天外出工作，大姊和二姊也大我滿多歲，都去學校念書了，只有我一個人看家，童年的記憶，充滿著不安與孤獨。
上了小學，起初功課還不錯，升三年級時，遇到變態老師，會對女學生上下其手，對待富貴的學生，百般寬容！對待貧窮的學生，天理不容！經常藐視沒錢補習的學生．．．．
我開始不想上學校，經常逃學，和一群被大人們認定為壞小孩的鄰居，跑去公園或百貨公司鬼混，一起在不安中成長。
上了國中，更是無法無天，打架、抽煙、酗酒....樣樣都來，目中無人，國二時，有次跟父親大吵一架，書也不打算念了，就負氣離家出走，成為問題少年，整天跟同類鬼混、飆車、交女朋友．．．．
父母傷透了心，我仍一意孤行，這使得他們在親戚們面前更抬不起頭來。
記得十五歲那一年，跟著叔叔到中部來學做早點生意，每天清晨３、４點起床，忙到上午十點多，下午空閒的時間，叔叔就會帶我去山上釣魚。
當時，也快樂的安份了一段日子，但好景不常．．．．
有天，接到南部友人的電話，告訴我某某友人被二十多個外地來的少年仔，拿棍棒毆打他．．．．
當晚，我立刻回南部家鄉，見到被人毆打的某某，掀開他的衣服，果然遍體鱗傷，有夠吃力！我氣不過，夥同另一名友人，計劃好一切．．．．準備報復！
同夥查到那群外地少年的行蹤，經常在市區一家電玩店前的檳榔攤。
隔天，利用下雨的夜晚，我們躲在暗處，身穿雨衣，手持武士刀，等待時機成熟．．．．
等了大約半小時，果然七、八個少年仔走出來，準備驅車離去，友人也確定就是對方沒錯，見機不可失！大雨直下，我的怒火更加狂妄，二話不說，見人就砍，砍了就閃，雨水加血水染紅了馬路，不給對方有機會反 應，跳上接應的改裝機車，幾個轉角，直線加速一百多，消失在雨夜中．．．．
事後，我也煩惱對方尋仇，於是四處流浪，過了好幾年，依然沒一個固定的落腳處，過著浮萍般的生活。
軍旅插曲
１９９３年五月初，我被徵召去服兵役，部隊在東部某基地，剛下部隊第四天，就因老兵的『不當管教』和惡劣環境，造成適應不良，再加上外面種種因素，使我決定逃亡！
因為整個基地營區很廣闊，環境又不熟悉，趁著出操跑步的時機，仔細觀察地形，卻發現營區裡，每個崗哨距離都很近，警備森嚴，唯一逃生的路線──爬過基地後面那座大山！
同梯次下部隊的弟兄有２２個人，大部份都有想自殺或逃兵的念頭！
起初，有十幾個約定好要一起溜出去，但我們觀察地形之後，加上晚上執勤夜哨的班次不一，只好各自求福了 。
凌晨四點，我剛被老兵『操』完，全身軍服被汗水和泥巴濕透，下了崗哨，回到駐地寢室，隔床的同梯弟兄還 沒睡，我對他使了眼神，他也正等待這一刻！
倆人靜悄悄打包好簡單行李，一支鋼筆型手電筒，兩瓶礦泉水，兩包統一麵，又到工具間拿了四把大鐮刀，偷偷摸摸的溜出駐地。
我看了手錶，時間是凌晨四點三十分，天色還是一片黑，沒有月亮！
先順著草叢中的小路，摸黑，往山的方向挺進！本來想延著山腰，繞過營門崗哨，就可以輕易的出去．．．．突然聽到營門衛兵：「嗶∼嗶！」吹哨聲傳來，又大喊了一聲：「誰啊！」嚇得我們躲在草叢裡，不敢再前進，連唯一的照明『鋼筆型手電筒』也立刻關電！
心想：「此地不宜久留！」
立刻將姿勢壓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更高更偏僻的地方挺進。
由於不敢使用照明，前方的路更為漆黑，一起逃亡的同梯，一不留神，前腳落空！
前面就是整個基地的集水區，是建在山腰上的『蓄水池』，如游泳池般的大小，黑暗中看起來更深不見底！
還好我反應快，手一伸，千鈞一髮，抓住同梯的手臂，要不然他的小命可能會就此結束掉！
東部的山區，毒蛇、猛類本就是出了名的多，夜晚的危險性更可想而知！
經過他這次『險遇』我們更不敢大意！決定等待黎明破曉的時刻，等天色有一點光，前方若有危險，也好及時做防備。
我們躲在漆黑的叢林裡，身上不知有多少蚊蟲在釘咬？卻只能忍耐和等待．．．．
天終於破曉了，天色一亮，準備繼續趕路，頭一抬！嚇了一跳！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大片的蜘蛛網！
每一隻蜘蛛，張開腳，都有巴掌般大小！
在進無路退無步的情況下，又傳來山下方向，有許多人聲吵雜和大狼狗的吠聲！似乎往我們這靠過來．．．．
我不加思索，即刻動身，穿進蛛網叢林，前面沒路，拿起大鐮刀，開山路上去，蜘蛛擋路，擋路就劈！
臉上、身上滿是蛛網與黏液，雙手不停的砍劈小樹幹，沒有喘息的空間，只有發狂似的猛砍．．．．
越過一個小山頭，前方還有大山頭．．．．
不知砍了多久？手也酸了，三支鐮刀也斷了，只剩下最後一支，我們終於停了下來．．．．
已經聽不到人聲狗吠了．．．．不會有人追上來了．．．．空中偶有直昇機掠過．．．．趕快躲到樹叢後．．．．
走累了，口也乾了，小憩片刻，喝喝水，吃統一麵．．．．繼續趕路．．．．
也不知上上下下，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走走停停多少回，水也喝光了，體力也快透支．．．．環顧四周的叢林，越來越茂密，只滲透一點點光線進來。
我們這兩個難兄難弟已失去方向感，被困在無人煙的山區了！
同梯的難弟，突然雙腿一軟，蹬坐在石頭上，喪氣的說：「我不 行了！我甘願就這樣死在上面，也不想再往前走半步．．．．」
我安慰他，要他打起精神，他也無回應。
這下沒辦法，只好讓他休息久一點，再看他的情況做打算．．．．
趁著停下腳步的空檔，我獨自往前，想尋找水源，順便小解一下．．．．
心裡想：「難道我們真會死在山上嗎？」
我的心也涼了下來，腦海一片空白，望著地上那件沾滿泥土的破衣裳．．．．
突然，腦中靈光閃動！
心想：「這麼偏僻無人的山上，怎會有一件『破衣裳』？」
「這裡一定有人上來過！」
「既然有人上來過，就一定有人走過的痕跡！ 」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小解的地方不遠處，發現那裡的雜草特別短小，另外也找到一處小水流，更意外的發現 一個『補獸夾』！
「一定是原住民上來打獵時所留下的！」
「野獸可能經常來此喝山泉水！」我這樣推測著．．．．越想越有希望！
我欣喜若狂，飛奔帶跳，一時忘了一身的疲憊，再將這個意外的發現，告訴給難弟知道。
難弟起初覺得沒什麼，還不肯動身，我硬是拉著他起身，他只好跟著我走．．．．
我們先往水流處，用雙手去取水喝，山泉水的甘甜，振作了我的精神，再將喝光的空水瓶加到滿滿的。
順著短小的雜草，我們很快找到一條比較好走的小山路，走了大約兩個小時，終於走到山下的一處清澈溪流。
總共花了七個多小時，才逃出那『恐怖森林』！
我們彼此對看，眼角都有笑意，興奮的跳到清澈溪水中，洗去一身污穢和疲倦。
換上輕便服，走入街巷道，攔下計程車，找地方吃喝，路上有憲兵，又搭乘火車，目標台北城！
到了台北，我跟難弟分道揚鑣，因他毒癮難耐，就獨自離去，我則到中部去投靠朋友。
逃亡第三天，溜回南部老家探情況，看到母親因擔心過度，而患了憂鬱症，我心又涼了下來！
經過許多人的勸說，我決定回去軍中自首，一方面不想讓母親的病情再惡化，一方面要偷渡去菲律賓的事情並不順利，留在本島，早晚也會出事，我只好認了。
重返軍中，被安置在禁閉室一個月，經常有慈濟功德會的人來講道，我都聽了，但心裡仍沒有平安．．．．
※事隔多年，今再回想起這段逃亡的經過，若不是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我一路逃亡的路上，守護我、指引我，給我山泉水喝，恐怕就沒有今天的我！
回到紅塵
退伍後，想安份的找個工作，也換了好幾個工作，卻沒有一件順利，我又開始酗酒，也染上吸安，想藉此麻痺不好的回憶。
當時一名舊識友人的地下錢莊新開張，找我去幫忙收賬，我也樂得有錢花，生活上沒有問題。
可是日子久了，難免有意見分歧的時候，我撂下狠話，就再也沒有和他往來。
直到幾年前，我帶著母親搬遷到中部來，總算讓我重新出發，找到一份正當工作，就此安頓下來。
搬到中部後，母親的憂鬱症也突然好了，生活也比較穩定，母親跟著我總不能讓她餓肚子，所以我一直任勞任怨，拼命的在工作。
存了點錢，還不夠，再向銀行貸款，買下一層公寓，感覺有了個像樣點的家。
有了家，就想找個女主人，我一方面努力工作，一方面也開始尋找對象，想讓這個家更像一個『家』！
在我的生命中，交往過幾個我深愛的女子，但結果總是讓我白忙一場．．．．
感情失敗了好幾回，令我著實心灰意冷！
酗酒──是我唯一想到解決傷心煩惱的辦法！
我又回到從前的我，更變本加厲！我的心更硬．．．．直到我認 識主耶穌！
奇異恩典
２０００年的聖誕節，我走進『基督教』的蒙恩中心，我選了最後一排，最靠右的座位，坐了下來。
我聆聽那動人的詩歌，和牧師所傳述的『聖經』道理，我的內心有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平安感．．．．
後來，在我居住的大樓電梯裡，遇到一位信主的姊妹，她之前有來過我家裡傳福音，只是當時的我，還無法接受，甚至對她口出惡言，把她趕了出去．．．．回想起，真是覺得對不起．．．．
我告訴她：「我自己去教會了。」並將所經過的情形告訴她．．．．
她聽了很高興，並帶領我和母親讀聖經，也介紹我到她聚會的『長老教會』。
我也滿習慣這所教會，就固定每個禮拜都去，也滿不要臉的加入聖歌隊．．．．
可是我的內心並沒有一下子完全被改變．．．．
就在邁入２００１年元旦的前幾分鐘，我一個人跪在客廳，第一次開口，向那全知全能的上帝禱告：
「親愛的 天父上帝，懇求祢在新的一年，讓我剛硬如鐵的心也能得祢摸著，使我這個不懂愛，只有恨的人，也能有所感動，讓我這樣的冷血動物，雙眼也能夠沾濕片刻！．．．．我這樣求，都是奉主耶穌基督的聖名 阿們！」．．．．我不停的禱告．．．．
禱告完，已經是凌晨三點了，回到我的房裡，我滿懷平靜的心情，一下子就進入夢鄉．．．．
睡夢中....我夢見有一個男子和他的愛人，雖然兩情相悅，無奈卻被一場無情的戰爭，活生生將他們拆散，從此，有如斷線風箏，再也找不到對方．．．．
男子以為愛人早已死在戰火中，每日傷心落淚．．．．
事隔多年，這名男子又遇到生命中第二個女子，兩人也在患難中相知相惜，日久生情，產生愛意．．．．
就在彼此已經愛得難分難捨的時刻，這名男子的第一個愛人，千辛萬苦，不曾放棄，終於尋找到日日思念的他 ！
男子也很高興能再見到失散的愛人！
只是....現有兩個女子同時愛他，實在讓他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當前後這兩名女子，都明白前因後果的經過，她們卻都願意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成全對方的愛．．．．
夢裡．．我被她們的愛情感動了！
半夢半醒之間，我的眼角似乎感覺有淚水．．．．！
這時，我突然從床上彈起來！
有一股強烈的念頭，灌入我腦海！
心想：如果世間的男女之愛，都能讓我流下一滴淚，那『耶穌』為了世人的罪，甘願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為人類來贖罪，把這樣完全的愛，留給世人，那世間男女的愛情，又算的了什麼．．．．
想到這時，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我放聲大哭！直呼喊：「耶穌，我錯了．．我錯了！」
母親睡在隔壁房，被突如其來的哭聲吵醒，趕快過來看，以為我做了惡夢，神智不清．．．．
我也爬下床，趕快衝到浴室，打開水龍頭，用寒冬的冷水，往自己的臉上潑，想證明自己是清醒的！
可是，無論我多用力的洗臉，眼淚依然控制不住，淚水如湧泉般，一波又一波，終於忍不住，把自己完全的釋放出來！
我如同剛出世的嬰兒，哇哇大哭！
也不覺丟臉．．．．因為我流淚並不是為了悲傷，而是喜極而泣！
許久．．．．．．．．淚水才停止。
母親吃驚得看著我，問我剛剛發生何事？
她也從未看過長大後的我，會哭成淚人兒一樣，然而，我卻清楚的知道，主的愛在我心裡，我累積多年的恨世心理，包括對我父親的怨恨，已化解的蕩然無存！
洗不掉的羞恥
我小時候就很愛畫圖，只要有去參加比賽，我的作品都能得到很好的評價。
國中時，看到一些比較年長的同黨，身上都去刺了一些圖騰，覺得他們很威風。
脫掉上衣，捲起褲管，真的可以嚇阻一些膽量比較小的人們，耍起流氓來，也就容易的多！
我也有樣學樣，拿起針和色料，把自己身上的皮膚，也刺得有龍有鳳！
同夥們看到我有刺青的天份，紛紛來巴結我，拜託我幫他們的身上也紋上『美麗』的圖騰？
當時的我還沾沾自喜，覺得紋身也是一種藝術，也許將來就靠這一行來混飯吃，日子也會很好過！
只要我有空閒，或今天心情特別爽，我就會免費替有需要的人『服務』！
來找我紋身的人，多的我已數算不清，我自己身上的圖騰也越來越多！
曾經好幾次被人問過：「會不會後悔身上有刺青？」
我的答案永遠都是：「NO！』
直到真正認識 上帝！我才恍然大悟！
「真正的藝術乃是 上帝所創造的人類！」
「世上沒有任何一件藝術品，比 上帝所創造的人類更完美！」
可是，我把『人類』這件完美的藝術品給糟蹋了！
現在，每次照鏡子，看見自己身上的紋身，就覺得厭惡！
這種洗不掉的羞恥，也讓我在生活上，遇到很多的不方便！
然而，時下的年輕人，卻越來越多，把紋身當作一種風潮，一種 時尚！
只能求主，也能改變這群人，使他們早日覺醒．．．．
結尾
我深思，若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段『主的救恩』，我仍然執迷不悟，靈魂失喪，對未來也沒有盼望！ 若沒有 耶穌基督的愛來激勵，就沒有重獲新生的我！
『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哥林多後書５：１７
※我寫這篇文字，並不足以把上帝在我身上的作為完全顯明，因祂對我的恩惠，我根本數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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